小說王耽美小說網

第15章 你是官眷,要上的了臺面 (1)

關燈
懷著重重心事,沈晚回了顧府,剛一進門,就被喜形於色的顧母給拉住了進房。

“晚娘,咱顧家怕真如你所說,要時來運轉了!今個你剛出府,那侍郎府的夫人就派人過來傳話,說是明個大早就約你一道去綢緞莊看料子去,讓你幫忙掌掌眼。”

顧母自顧開心道:“這哪裏是要看料子,分明是要借此與咱家走動的苗頭啊。一會我就派人給李掌櫃帶個話,千萬令他好生將那江南如意坊的料子仔細收好,選些顏色好的明個專程擺出來,那虞夫人瞧中哪匹就送她哪匹,可萬萬不能收了人家的銀錢。”

想了想又忙道:“明個大早我還是提早去綢緞莊候著,這樣也顯得莊重些,人家堂堂侍郎府的夫人特意來交好,咱不能失了禮數。”

沈晚終於從這大量的信息中回了神。不由吃驚道:“侍郎府上的虞夫人?”

顧母喜道:“對啊,就是那侍郎府的主母,虞夫人。人家可是頂頂尊貴的人,還是有誥命的三品淑人,能主動與咱交好,著實是咱顧家的福氣。”

沈晚迅速在心裏思量了一番,之前那五百兩銀子怎麽看也合該填飽了她的胃口,且她相公已經重新起覆,她們相公同在一衙署就事,虞夫人此番試探應該不是借此生事或勒索銀錢,否則吃相未免就太難看了些。

大抵是那兵部侍郎瞧她相公得了上峰青眼,囑咐她夫人過來走動交好的。

心中有了底,沈晚也就安了心,想著那侍郎夫人能主動來交好,到底是件好事,遂展顏笑道:“娘放心,明兒個定讓那虞夫人滿意而歸。”

戌時二刻,顧立軒散發著滿身酒氣歸來。

沈晚照舊給他擦身梳洗,終於將他拾掇完後,放了幃帳也上床躺下。

因有心事,躺下之後她也睡不著,努力回想著今日書坊遇見的那對主仆的穿著及身形,心下琢磨著待明個得空定將此二人大體輪廓畫下,拿給他相公認下,若真是他朝中政敵,那得囑咐他千萬要行事小心仔細防範。

翻了個身,沈晚對著他相公微微拱起的後背,又琢磨起明日相陪侍郎夫人的事。提前在腦中演了個過場,又反覆考慮周詳了要註意的相關事項,這麽思來想去,不知不覺已到了夜半時分,意識也漸漸有些恍惚起來……

她枕邊人突然翻了個身,帶著濃濃的酒氣咕噥了一聲。

沈晚瞬間從朦朧的睡意中清醒了。

她聽清了喝酒兩個字,可後面的那兩個字卻讓他說的含糊,是玉娘?蕓娘?元娘?還是他壓根在喚她的名字……晚娘?

這一夜,沈晚到底半宿未眠。

翌日清晨,當從顧母口裏得知虞夫人的刻意交好的消息時,顧立軒又驚又喜,卻又埋怨的對沈晚道:“晚娘,這麽大的事你怎麽沒早些告知我呢?”

沈晚情緒不高,垂了眸:“大抵是忘了。”

顧立軒不可思議高聲責備:“這麽大的事,怎麽就忘了?”

顧母有些看不下去,皺眉道:“連日來你夜夜宿醉晚歸,害你媳婦幾乎夜半方睡,如此精神不濟忘了也是應該,你何故大呼小叫?再說那虞夫人身份尊貴,哪個料想到她突然就要與咱走動,晚娘素無與她們這些貴人交際的經驗,緊張也是自然。”

顧立軒自動忽略了顧母的前半句,他關註的重點全在顧母的後半句:“晚娘,縱然我如今僅是六品小官,可我在兵部日益受到重用,焉知我不能再進一步?你既然身為官夫人,少不了參與到與其他官眷交際的場合中,日後來與咱家交好的官眷會只多不少,若是一味地上不得臺面,豈不是打咱顧家的臉面,讓人貽笑大方?”

沈晚驟然擡頭,一雙眸子湛黑的不見底。

顧母怒了:“你這說的什麽話!縱然你是我親兒我也不愛聽這話!逢年過節,晚娘可有哪次忘記給你那些交好的官員家裏送禮的?晚娘與那些官眷素日裏又不是完全不走動,不過次數少些罷了。至於你官署那些個員外郎、郎中、侍郎的上峰們,不是你這廂死活攔著,說什麽巴結上峰有失體面有失骨氣的,硬是不許晚娘送禮也不許走動的麽?怎麽到頭來,錯全都成了晚娘的了?什麽都是你說了算,你是家中霸王不成!”

顧立軒氣結:“我這是為她著想,更為這個家著想,難道我還說錯了麽?!不愛聽就算了,到底是忠言逆耳!”

語罷,拂袖而去。

顧母也氣的要命。

拉過沈晚的手,顧母餘怒未消:“晚娘你莫要理那渾人的話,自打覆了職,他腦門就壞掉了,一日賽過一日的猖狂。待這股餘熱散了去,你再瞧他哪裏猖狂了去,定是捶胸頓足悔不當初,到時候我便擰了他,讓他低三下四的向你認罪去。”

沈晚扯了笑,未語。

顧母還欲再說,恰在此刻虞夫人的丫鬟進來拜見,卻是那虞夫人已經在門外候著了。

顧母忙收拾了心思,攜著沈晚出門拜見。

虞夫人依然是乘轎而來,見顧家婆媳出門拜見,她便掀了轎簾下了轎,笑著寒暄道:“之前早就聽聞汴京城內最數主事府顧家婆媳最令人稱羨,婆婆厚道,媳婦孝順,一對婆媳硬是處成了親母女倆,堪稱汴京城內的一段佳話。以往我還不信哩,不想今日一瞧,卻真是心服口服,瞧著你們娘倆倒是比親母女還親呢。”

顧母笑道:“夫人真是擡舉了。我們顧家門第小,哪裏哪裏就值當艷羨的?倒是虞老太君和夫人您都是身具誥命的貴人,一門兩淑人,這才是汴京城內的佳話呢,不知達官貴婦羨慕您的好福氣。”

提到誥命,虞夫人難得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來,縱然有品級的官員道理來講都可以為家眷請封,可真要論起來卻也不是隨便的官員都能請的,否則這汴京城內豈不是家家都有誥命?請封也是不易的,且看汴京城內有封的,哪個不是得隆聖眷或家世顯赫?而他們侍郎府,卻能一門兩淑人,在這汴京城內的確是獨一份了,她引以為豪亦是自然。

雙方都本著交好的目的,幾番寒暄的話下來自然聊得投機。

虞夫人看了看天色,笑道:“真真是相見恨晚。不過再說下去可就要到晌午了,不如咱們一塊去綢緞莊看料子,邊看邊聊?”

顧母卻擺手道:“你們年輕娘子去看罷,我一個老婆子就不去瞎湊熱鬧了。”

虞夫人也不勉強,笑著:“那成,今個我就讓顧娘子幫我掌掌眼,待改日,若能邀得秦嬤嬤一同前去,定找機會引薦顧夫人你拜見一番,想來秦嬤嬤定喜你這般爽利性子。”

顧母大喜過望。

虞夫人遂拉過沈晚走向那皂色蓋幃的銀頂轎子,邀她同轎。

直到四人擡的銀頂官轎漸漸消失於視線中,顧母方收了笑容,皺了眉。

顧家自然有個二人擡官轎的,從前顧立軒上值大抵是不用的,畢竟官轎的修繕和維護每年也是一大筆出項,所以除非必要,他從來都是步行去上值,左右也費不上什麽功夫。

可沒成想,自打他覆職以來,就莫名的擺上了譜,隔三差五的就要坐轎上值,偏得今個這麽個日子,他又偏將轎子用了去!

顧母眼中冒火,若不是虞夫人今日本著交好之意過來,那豈不是要晚娘在轎旁亦如別人家丫鬟般,別人坐轎她卻在旁巴巴的走著過去?

☆、16. 第 16 章 顧立軒覺得臉有些僵……

侍郎府的官轎自然不同他們家官轎內部窄小褊狹,反而空間寬敞,坐兩個人都綽綽有餘。

一路上兩人不時的說著話,其實大部分都是虞夫人說著,沈晚傾耳聽著,不過間或也會說出自己的一二分觀點,卻往往能一針見血,倒是令虞夫人高看了幾分。

不由又暗下仔細打量了一番這顧家娘子,依舊打扮的極為素凈,簡單的藍色的羅衫搭配散花水霧百褶裙,低垂鬢發斜插鏤空木蘭簪,觀其周身竟再無其他裝飾,著實簡單素凈了些。膚色細白,眉眼也出落的細致,瞧著細手細腳的,似乎稍有些羸弱。

最難得是那周身氣質,雖瞧著身子骨細小羸弱,可整個人卻沈穩大氣。人安安靜靜的在那一坐,目光沈靜,唇邊含笑,既不怯場又不浮躁。話雖不多,偶爾開口卻是言之有物,切中要理,就連剛才幾番換了話題,她也能接的了話,得體又大方。

虞夫人心下稱奇,這樣的娘子著實不像小門小戶能養出來的。

又隨意聊了兩句,虞夫人似不經意輕嘆道:“說起來,咱們兩家也是不打不相識了。之前心慌意亂的也沒註意,今個無意打翻了那梨花木盒子,這才吃驚的發現,顧娘子未免也太破費了些……”

沈晚忙打斷:“虞夫人這話可要折煞我們了,區區薄禮哪裏就值當您特意提及?也就是夫人您宅心仁厚,心腸大度沒有再度追究顧家的冒失,若換做其他貴人,無端被人傷了容貌,顧家只怕要大禍臨頭了。所以還望夫人莫再提及,否則顧家真是羞愧無顏了。”

虞夫人笑了笑,顯然滿意沈晚的說辭。

將身旁的小紫檀木盒拿起,虞夫人將其打開,擡眼笑道:“倒是忘了,今個無意發現那梨花木盒中還有夾層,沒成想裏面還夾著一摞花樣子。瞧著大都是我從未見過的,新穎別致,著實令人喜歡。那些花樣子可是顧娘子你畫的?”

沈晚這次恍然記起,似乎許久之前她閑來無事,憶起上世她喜歡的花卉草木,便隨手一畫。因為很多花草是這個朝代沒有的,為避免麻煩她就從未拿出來示人,畫好之後只是放在了梨花木盒子夾層中。沒成想那日事發緊急,她只想著送賠禮,卻把這事給忘了。

事已至此,她也只能若無其事的跟虞夫人解釋,這些花樣子有她借鑒其他書籍中的,也有她憑空想象隨意而畫的。

虞夫人信不信她倒不知,可對這些花樣子是真心喜歡倒是真的。

總之這一日,沈晚花了大半日功夫給虞夫人選料子,又花了大半日功夫跟她討論這些料子做什麽樣式的羅裙好看,裙裾紋什麽樣的花紋好看……

待到虞夫人心滿意足的帶著綢緞料子回去,她對沈晚的稱呼已由顧娘子變成了晚娘。

今日,顧立軒難得沒在外面應酬,反而在散值後早早地歸了家。

一回來,他就急沖沖的進了內堂,環顧了一周沒見著沈晚,遂疑惑的問顧母:“娘,晚娘人呢?”

顧母頭也不擡的打著絡子:“晚娘今個累了,便早早的回房歇著了。對了,你沒了應酬也不特意讓人回來捎個話,今個我們晚膳吃得早,也沒給你留飯。若餓了,自個吩咐廚房給你做些。”

顧立軒覺得臉有些僵硬。

“那……她可有說今個侍郎夫人……”

他話未說完,顧母就不耐的揮手打斷:“你這麽有能耐還用巴結人家侍郎府的人嗎?左右你神通廣大的很,以後官場上的事,你就靠自個就成了,我們婦道人家能懂什麽?”說完,看也不看顧立軒的臉色,將絡子放進笸籮裏,拍拍衣裳起身頭也不回的回了房。

顧立軒臉色難看的回了臥房。

一回房便見光線昏暗的房中,床榻上已經放了幃帳,幃帳後面的人正蓋了薄薄寢被側臥著,似乎有種置氣的意味拿後背冷冷對著他。

顧立軒心下頓時憋了股氣,他累死累活在外拼功名拼功績,舍了一身傲骨與那群兩面三刀的小人虛與委蛇,是為了什麽?還不是為了這個家著想!他一己之力養活一大家子的人,回來後一個兩個卻都給他臉色看,憑甚麽。

摔門而出,顧立軒怒氣難平的來到院子,盯著院落那株葡萄架子,此時此刻竟有種將它連根拔起的沖動。

顧父磨磨蹭蹭的過來,指指堂內,小聲說道:“莫要跟她們置氣,婦道人家頭發長見識短,懂個屁。聖人都說,唯小人和女子難養也。”

顧立軒深口氣,竟莫名覺得這話說得對。轉頭看了看父親,往日裏覺得他父親不著調,他母親打罵都是正常,可如今想來,三綱五常,夫為妻綱,夫君再怎麽不成器哪裏有隨意打罵的道理?簡直亂了綱常。

說到底也是母親做了不好的示範,這才令晚娘有樣學樣,愈發的乖戾起來,連對他這個相公都開始使性子使臉子。是不能再太過縱容她了。

之後一個多月,每隔三五日,虞夫人都會過來尋沈晚,或去她侍郎府說說話,或外出逛逛鋪子,再或一道去茶樓聽個小曲吃個茶。幾番相處下來,虞夫人倒是愈發喜歡沈晚那沈著穩重的性子,進退知禮懂分寸,瞧著就是個穩當人;而沈晚也大概摸清了虞夫人的性子,人雖有些勢力,性子稍急嘴又有些碎,可到底心腸不壞,是個有什麽說什麽的直筒性子,與她一道倒也頗為自在。

侍郎府和主事府走動的愈發頻繁,其他官眷瞧這風向又哪有不明白的?不用侍郎府虞夫人再額外引薦,其他府上的官眷自然向沈晚投去橄欖枝,今個不是這個夫人邀她共賞花卉,明個就是那個夫人請她參加詩社,林林總總算下來,這些日子她跟其他官眷交際的次數,竟比過去三年加起來的總和都多。

對此沈晚也不打怵,前世的工作性質註定少不了酒桌上的觥籌交錯,各懷鬼胎的男人她都應付的了,那麽一群相較而言心思略顯單純的娘子們她又何愁交際?在官眷們的交際圈中,沈晚愈發的如魚得水了。

☆、17. 第 17 章 八卦小達人

“還別說,你們這鋪裏的料子真是不錯,連我們府上裁縫都說你們這料子既輕薄又柔軟,做好的衣裳穿身上體面又有型,極為襯人。”東市顧記綢緞莊二樓茶座間,秦嬤嬤端著茶杯低頭飲了口,一張褶皺的臉上雖然不見笑意而略顯嚴厲古板,可旁人知曉她素來都是這副肅然的模樣,倒也不以為怵,反而因她話裏的誇讚而額外欣喜。

秦嬤嬤能不計前嫌來顧記,自然是虞夫人的功勞。

當初聽得虞夫人說要給顧母引薦秦嬤嬤,顧母和沈晚只當她那是隨口一說,想來那淮陰侯府的秦嬤嬤身份貴重,哪裏會有時間來認識他們小官家眷?更遑論當初顧父無狀開罪了人家,人家秦嬤嬤大人大量不計較已然是給足了他們臉面,哪裏還敢奢求其他?

倒沒成想虞夫人言出必行,不知她是如何說動那秦嬤嬤的,前些日子還真的將人邀請到了顧記。顧母和沈晚早就得了信早早於綢緞莊外候著,待秦嬤嬤她們一來,便趕緊引人來到了二樓的茶座間,再一次鄭重向秦嬤嬤斟茶謝罪。

既見了面便有幾分面子情,況且顧母心寬體胖的模樣瞧著就是和善婦人,說話又爽利幹脆,著實對了秦嬤嬤的眼緣,幾番對話下來,便徹底打消了她心裏最後的那絲芥蒂。

之後秦嬤嬤在虞夫人陪同下又來了兩次,依舊是顧母和沈晚作陪。沈晚的眼光好,推薦給秦嬤嬤的幾匹綢緞料子極為合她心意,這一來二去的相互間便愈發熟稔了起來。

幾個婦人在一起閑聊,難免就東家長西家短的扯些八卦。要論扯八卦,這虞夫人恰是個中翹楚,說起汴京城內各達官貴人的家事那是如數家珍,也不知她是從何渠道得來的這些私密之事。

“哎喲,你們可別看禮部韓侍郎那一本正經的模樣,他那家裏可亂著呢。本來妻妾在家裏就掐的厲害,偏的前不久他老娘的內侄女沒了雙親前來投靠,那嬌嬌柔柔的模樣可不一下子就撓了男人心坎裏?聽說啊,大白天的兩人就滾做了一團,還讓丫鬟給抓了正著,大房一得了信當即就氣撅了去,醒來就尋死覓活的,這下啊他後院更是烏煙瘴氣的一團糟。”虞夫人半是唏噓半是幸災樂禍的撫胸,相較起來她家那死鬼倒是個好的了,人雖貪花好色了些,但好歹沒寵妾滅妻了不是?

顧母聽得目瞪口呆:“這……這不清不楚的,兩人就那樣啦?還大白日的讓人抓了個正著,這臉面還要不要得?”

虞夫人一副這你就不知道的了神色:“別看這些官老爺們人前人五人六的,私下不知道的臟事多著呢,這才哪到哪?”

秦嬤嬤從來只是靜坐在那聽著,鮮少出言表態,但她心裏卻將這些事情一件件的全記上,回頭就會說與她兒子秦九聽。可別小看這些八卦的厲害,關鍵的時候,其中的一二把柄就可能是壓倒政敵的最後一根稻草。

這些年來虞夫人也大抵猜著了秦嬤嬤常與她來往的意圖,絲毫不以為忤,反倒愈發積極的網羅搜集各種八卦信息。畢竟,人家秦嬤嬤能用的上她那是瞧得起她,更遑論,借著秦嬤嬤的這股東風,她區區個侍郎夫人,在其他二品甚至一品官員的家眷圈裏都極有體面,她相公這幾年也平步青雲,各得了實惠,何樂而不為?

喝了口茶潤潤喉,虞夫人擡袖半掩著口,低聲說道:“忠勤伯爵府近期也不得安寧。這不他家的嫡長子年底不是染病沒了嗎,本來這嫡長子身子骨就差,成親這麽多年就無一兒半女的,他們這房從此可不就斷了香火?那長房媳婦想來也是心有不甘的,才堪堪守了不到半年的功夫,聽說啊……”虞夫人下意識的朝門的方向飛快一瞥,隨即愈發壓低了聲音:“便與人暗度陳倉,還懷上了。”

顧母倒抽口涼氣。

秦嬤嬤也詫異的側目,難得出口發問:“他家長媳我記得是永安公府的庶女,常聽人說永安公府家教甚嚴,他家女兒焉能做出這般輕浮浪蕩之事?縱然忠勤伯爵府門第不及永安公府,可到底出了這麽大的醜,焉能就此輕易繞過?那長媳再怎麽鬼迷心竅,也不至於糊塗至此罷。”

虞夫人隱秘的笑了:“嬤嬤可莫要當我混說,這事可是八九不離十,且看吧,過不了多久只怕這肚子就要瞞不住了。”

面對旁人不可思議的目光,虞夫人這才解釋道:“當然,他們長媳長在私侯門望族,哪裏就是個傻的?與她私通那人不是別人,正是那忠勤伯爵府上的嫡次子。這下可別說怪罪了,只怕那忠勤伯爵夫人要歡歡喜喜的將她給供起來了。”

不必點的太明白,秦嬤嬤和顧母就立即明白那長媳的打算。這是打著讓嫡次子一肩挑兩房的目的,若那長媳真懷上了,那麽長房便有了香火繼承,想那愛子心切的忠勤伯爵夫人,只怕只有感激的份,又哪裏會去怪罪?

土生土長的人不用點便會明白,可半路出家的沈晚可就聽不明白了。饒是這個時代對女子的管束不似其他朝代般的苛刻,可也與人私通這樣的事總不會也能輕描淡寫的原諒吧?更何況丈夫屍骨未寒,自己的妻子卻與親弟弟搞在了一起,還懷上了骨肉,這不更是有違倫理綱常?換做她是那長媳的婆婆,不持棍將他們二人打出府去已經是額外開恩,還要歡歡喜喜供著?瘋了吧這是。

沈晚腦中一團懵,又不好張口詢問,只得按捺下疑惑,心道等歸家後再私下問問顧母是什麽情況,原諒她實在是好奇的很。

秦嬤嬤不知什麽意味的嘆道:“到底是不體面。汴京城內好多年沒出過這樣的事了,只怕這伯爵府要好生一陣淪為談資了。”

虞夫人掩口笑著:“那可不是。可笑那伯爵柳大人常自持身份,這下可刮了一層他的臉面了,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只怕是連門都不敢出。可縱使丟臉他也發作不得,誰叫他的長媳爭氣,左右懷的還不是他們柳家的骨肉?”

秦嬤嬤心知肚明,但笑不語。

沈晚聽得一知半解,卻也笑笑不語假裝自己聽得懂。

唯有顧母,被虞夫人最後一句話給震了下,仿佛當頭棒喝,突然反應極大的看了眼身旁的沈晚。

沈晚被顧母突如其來的目光看了一跳:“娘?”

秦嬤嬤和虞夫人也投來詢問的目光。

顧母乍然反應過來,忙亡羊補牢般轉過目光,極力自然的笑著:“無事,左右想起這馬上初夏天也要熱了,做夏衫正好用得上晚娘上次給我的花樣子。”

人家正說著八卦,你卻想著夏衫花樣子,信你個鬼。

虞夫人和秦嬤嬤隱晦的對視一眼,心裏想的是一回事,嘴上卻說著:“還別說,晚娘還真是心靈手巧,那花樣子又新穎又別致,栩栩如生的異常生動。上次我將那花樣子勾勒在裙裾邊,可別提那些貴婦人們看了有多羨慕眼饞了,都紛紛向我打聽是打哪重金請來的畫師幫忙畫的呢。”

沈晚正欲開口自謙,此時秦嬤嬤卻道:“晚娘的確是心靈手巧,連我們家侯爺都誇讚,那羅漢竹畫的極通神韻。”虞夫人之前送來的諸多花樣子,俱是與往常不同的樣式,著實給她了個驚喜。本來她還發愁如何尋得新樣式給侯爺紋於新作衣裳的袖口領邊,如此一來倒是瞌睡遇上枕頭,那些個花樣子恰好就解了她當下之愁。前幾日剛將繡好暗紋的衣裳拿給侯爺,沒成想侯爺倒是有幾分喜歡,難得誇了口讚那羅漢竹神韻非常。

虞夫人聽聞侯爺出口稱讚,頓時喜得紅光滿面,當時她就想著那秦嬤嬤素來負責霍侯爺的內務,尤其衣物方面從來親力親為,無論是衣物的漿洗或剪裁、縫合、補綴、刺繡都不會假手於人,想來這些新穎的樹木之類的花樣子應該用的到。所以在得了這些花樣子後,虞夫人第一時間選了草木之類的親自送到秦嬤嬤那,沒成想真得了秦嬤嬤青眼刺在了衣裳上不說,連侯爺都讚賞有加,著實令她與有榮焉。

沈晚自不敢居功,忙道:“淺薄技藝罷了,倒是嬤嬤的手巧,饒是刺於衣袍上也神韻非常,想來侯爺是誇嬤嬤的手藝好。”

“不必自謙,巧婦也難為無米之炊。若沒你畫的那些花樣子,饒是手藝再好也無濟於事。”秦嬤嬤難得露出抹笑意,目光不經意落在沈晚的纖纖細手上,那隱約縱橫的陳年傷痕令她眉頭輕微一挑,隨即轉了目光。

又稍坐了會,秦嬤嬤和虞夫人就起身離開,顧母和沈晚忙下樓相送,待送至顧記門外十幾步遠處,秦嬤嬤就令她們不必再相送。

回去的路上,秦嬤嬤和虞夫人下轎走了一段路。秦嬤嬤便隨口問了下沈晚的一些情況,虞夫人便將她所打聽到的消息事無巨細的一一道出。

秦嬤嬤冷嗤:“吏部掌固沈揚?往日倒是沒聽說這號人物。所謂虎毒還不食子,他這種爹竟比那畜生還不如。”

虞夫人也覺得不可思議:“若不是消息可靠,我也是難以置信世上竟有這樣的親爹,任由那狠毒繼母打罵作踐不說,仿佛有深仇大恨般,竟還打算將女兒賣給那行將就木的老員外。聽說那老員外還有些難以啟齒的癖好,若不是當時顧主事對她一見傾心堅決去沈家提親娶了她過門,那般靈透的人指不定現今被折磨個什麽樣。”

“竟是個苦命的。”秦嬤嬤嘆氣,又想到今個顧母異樣的神色,微頓了下,道:“改日你得了閑,你再單獨約上她去你府上,我請那張太醫去你府上給她悄悄把個脈。成親三年了也沒個動靜,饒是婆家再疼她,想來也是頗有芥蒂的。”

虞夫人也想到了那顧母瞬間不自在的神色,有些唏噓:“成婚三年府上無半個妾室添堵,能攤上這樣的婆家也是福氣。可這顧家三代單傳,想來對子嗣看的極為重要,若是她再無動靜,只怕她府上不得不再添人。得了,過兩日我就約她入府,那張太醫是婦科聖手,屆時再請他開個對癥方子好生調理一番,說不準過上一段時日她府上就能傳來好消息呢。”

☆、18. 第 18 章 後院人選可有定下

顧母此刻尚不知因她的無心之舉造成怎樣的誤會,又將引來怎樣的驚天大雷。

此時此刻她滿腦子都回蕩著虞夫人那句話:左右懷的還不是他們柳家的骨肉……

回了府上後,顧母也是滿腹心事,心不在焉的吃罷幾口晚膳後,就由劉媽扶著回了房。之後就讓劉媽在房門口看著,沒她的準許,不許那顧父入內。

還在扒飯的顧父:……

顧母將藏在被褥下的那封書信拿了出來,拆開來,再次從頭到尾讀了一遍。

想她當初的求救家書尚未有機會送出,卻沒成想本家卻在這個時候給他們顧家來了信。這麽多年來,本家還是頭一回有人來主動聯系他們。

前些日子接到本家來信的她心頭自然百味雜陳,她擅自將信藏了起來,也未跟家裏其他人講,畢竟當初與本家鬧得極僵,此時她自個也沒想好該如何處置此信,又如何跟家裏其他人說起?

信中的內容早前她已看不過不下三遍,是顧立軒的三堂嬸戚氏的來信。信上開篇問他們近些年來可好,接著話裏話外盡是對他們家的恭維之話,無不欽羨的說他們家立軒如今在京為官是如何如何的了不得,如何如何的光耀門楣。之後再隱晦的提及當年皆是重重誤會,所謂同根同宗,日後應常聯系,畢竟同屬隴西顧氏,打斷骨頭還連著筋。

信的最後,終於道明了她來信的主要目的。卻原來是來年春日正好趕上三年一度的春闈,而他們的唯一嫡子,也是立軒的堂弟顧立允正趕上此屆。為能提前熟悉京城環境,屆時會試也能多一份把握,所以顧立允不日便啟程進京,因而戚氏特來此書信,也是愛子心切,希望京城顧家這邊能摒棄前嫌,顧及同根同宗的份,照顧一二。

之前心裏面坦蕩,顧母看這家書沒曾覺得有什麽,可此刻心頭隱約懷著不為人知的隱秘打算,所以拿著書信每看一次顧立允三個字,她的心頭就狂跳一次。看到最後她雙手顫抖連信都捏不住,眼睛對著那三個字發直,腦海中反覆回蕩著一句話:左右懷的不過是顧家的骨肉……

沈晚這廂自然不知顧母腦海中正有著怎樣的天大策劃,此時此刻她心裏頭頗為煩悶。一連一個多月來,她的相公仿佛跟她較上了勁,夜夜晚歸不提,還對她愈發的冷淡。縱然有幾次她實在忍不住主動搭話,已然是她主動服了軟,可他依舊不予理睬,晚歸後甚至連梳洗都不讓她服侍,躺下後就背對著她給她冷冷一個背影,之後就一夜無話。

碰壁幾次之後,她也惱了,都放下了女子的矜持主動向他服過軟,他還待如何?哪裏有這般做人家相公的,一言不合就不冷不熱的晾著,一連一個多月的施行冷暴力?更何況,她壓根就不知自個究竟怎麽得罪了他。明明之前就是他對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連聲呵斥,她的氣都消了,他卻怎麽氣上了?不可理喻。

這一夜,顧立軒依舊深夜方歸。

在他側身躺下的那剎,隱約從他發間透過幾縷若有似無胭脂香味……

一連幾日,沈晚都未睡好,顧母也未睡好,因為彼此都裝著心事,所以均為發現對方的異樣來。

這日,虞夫人的貼身丫鬟綠蘿前來傳話,問沈晚今日可否有時間,想請她過府一敘。

沈晚自然應下。在青黑的眼底敷了層妝,淺淺塗了口脂,沈晚便上了侍郎府的轎子,心下揣測著這虞夫人今個不知尋她何事。

到了侍郎府,虞夫人親自出來相迎,親熱的挽過沈晚的胳膊,拉她進了內堂。

之後虞夫人與她就聊家常般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,沈晚還當她這是閑來無事,拉她來嗑嘴聊天的,不成想沒待她們聊過一會,外頭有仆人來通秉,說是張太醫已經進了府上,此刻正在廂房外候著。

沈晚正納悶著呢,既然今日府上請了太醫過來請脈,那又何必找她過來敘話呢?

眼見虞夫人已然起身,沈晚也來不及想太多,剛想出口請辭避讓,卻見那虞夫人卻一把忙拉過她,竟是要帶著她出門相迎。

見沈晚不明所以的樣子,虞夫人這才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,大概漏些口風道:“這張太醫可是婦科聖手,是秦嬤嬤專程替你請來的,你這廂也莫要害羞,需知諱疾忌醫是要不得的。放心,此事我定給你守口如瓶,待他給你看完診,開了藥方好生調理一番,保管你日後心想事成。”

沈晚耳邊轟了一聲,猶如驚雷轟炸,腦中瞬間一片空白。

那虞夫人還在兀自說著:“人家張太醫素來只給宮中的貴人坐診,如今咱也是沾了秦嬤嬤的光,要是此間事能成,你呀就是欠了嬤嬤天大的恩情了。”

此時她們已經來到了廂房外,虞夫人笑著跟張太醫寒暄起來,絲毫沒察覺旁邊的沈晚那煞白的臉色。

張太醫倒是瞧見了,卻只當她是病人,心道一會便給她好生瞧看一番。

三人進了廳堂,虞夫人讓下人們都出去,便請

本站無廣告,永久域名(danmei.twking.cc)